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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國人民銀行原行長助理張曉慧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為了應對疫情沖擊，包括美國在內的很多國家頻頻“放水”，結果是經濟雖有起色，通貨膨脹卻水漲船高。2022年3月，美國聯邦儲備委員會以應對通貨膨脹為名開始加息，截至2022年11月，美聯儲在年內的加息次數已達6次，加息幅度高達375個基點。大量文獻證明，由于美元在國際貨幣體系中的獨特地位，美聯儲實際享有作為“全球央行”的紅利，在制定本國貨幣政策時，大多數經濟體盡管不一定會“唯美聯儲馬首是瞻”，但至少會把美聯儲的貨幣政策走向視為重要考量因素之一。這使得全球各經濟體不同程度地被迫置身于美聯儲政策緊縮的外溢風險之中。很多經濟體別無選擇，只能跟隨美聯儲加息。截至2022年9月底，年內已有大約90個經濟體的央行加息，其中一半央行有單次大幅加息至少75個基點的情形。

在當前世界經濟增速緩慢，許多國家通脹與債務高企的狀況下，全球“加息潮”無疑會進一步推升融資成本，加劇企業和民眾負擔，抑制生產和消費，導致經濟增速繼續趨于下降，還使得一些政府的財政狀況惡化，債務負擔加重。同時，加息也可能對資本市場造成較大沖擊，引發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的股票、債券等的價格下跌，而更高的利率和更少的流動性也會加大企業融資難題。現在看來，本輪“加息潮”不僅會給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造成較大的

負面影響，對部分發達經濟體的負面影響同樣不可小覷，其中歐洲受到的沖擊尤為顯著。總之，“加息潮”可能加劇全球經濟衰退風險，加大金融穩定風險。

加息的主要目的是抗通脹，那么加息能否真的抗通脹呢？目前西方經濟體的高通脹成因復雜，既有疫情期間超寬松的宏觀政策帶來的需求方面的因素，也有疫情導致的供應鏈破壞、勞動力供給不足以及俄烏沖突等帶來的能源供給短缺所導致的供給方面的因素。而加息至多只能抑制其中的需求因素，很難解決供給問題。不能排除的一種情況是，目前的加息在抑制通貨膨脹方面作用不足，反而在引發經濟衰退方面的作用有余，從而把經濟更快地推向滯脹的泥潭。

我國是全球第二大經濟體。回顧過往幾十年我國所經歷的內外部考驗，一條重要的經驗就是首先要做好我們自己的事情。我國貨幣政策決策是“以我為主”。我國貨幣政策的首要任務是維護物價穩定。2008年國際金融危機爆發以來，尤其是新冠肺炎疫情暴發以來，我國是少數仍然實施正常貨幣政策的主要經濟體之一，保持了政策定力。我國貨幣當局在金融支持抗疫中既沒有“大水漫灌”，也未采用量化寬松（Quantitative Easing，QE）、零利率甚至負利率等非常規貨幣政策，更多的是通過改革的手段來提高金融服務實體經濟的能力。

當然，外部沖擊對國內貨幣政策的影響是不可忽視的。海外洶涌的“加息潮”，中美貨幣政策的顯著分化，是否會降低人民幣資產對國際投資者的吸引力，令我國維持國際收支平衡和人民幣匯率穩定面臨更大挑戰？毋庸置疑，我國經濟韌性強，長期向好的基本面不會改變，但經濟中這些不確定性也都真實考驗著中國金融政策的內在穩定性、前瞻性、精準性和有效性，提示我們必須認真加以應對。我國將如何應對？

帶著這些問題，本期封面專題將深入探討全球“加息潮”可能帶來的諸多影響，包括各經濟體該如何應對全球經濟衰退可能性加大的前景，新興市場和發展中經濟體應采取哪些舉措方可在全球政策收緊帶來的溢出效應中免遭池魚之殃。

（本文為《清華金融評論》2022年12月刊卷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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