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 吳斌 上海報道

美國“滯脹”擔憂正一步步成為現實。

當地時間4月27日，美國商務部經濟分析局公布的數據顯示，今年第一季度美國經濟增速顯著放緩，同時也弱于預期。具體來看，美國第一季度實際GDP年化季率初值為1.1%，較2022年第四季度的2.6%放慢了1.5個百分點，而且遠低于市場此前預期的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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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經濟頹靡不振之際，高通脹陰霾愈發濃厚，第一季度核心個人消費支出（PCE）物價指數年化季率初值高達4.9%，高于前值的4.4%和市場預期的4.7%，為一年來最高增速，而且連續五個季度高于預期。

從市場表現來看，在“滯”與“脹”的對決中，高通脹的擔憂暫時占了上風。4月27日，10年期美國國債收益率一度漲逾10個基點，創下3月以來最大盤中漲幅，尾盤上漲7.2個基點至3.527%。

在27日美國一系列宏觀經濟數據發布后，市場對美聯儲5月加息的預期出現了明顯升溫，預計加息25個基點的概率為85.4%，而前一天為72.2%。此外，美聯儲在6月的會議上再加息25個基點的可能性約為24%，高于前一天的14%。

未來經濟前景和通脹形勢仍存在很大不確定性，金融風險也需要警惕，美聯儲貨幣政策正進入“深水區”。

“至暗時刻”仍未到來

盡管一季度經濟數據看起來已經很糟糕，但可能只是一步步淪陷的開始，最終成為降低高通脹問題的“解藥”。

近期美國銀行業危機引發的連鎖反應可能會進一步加劇經濟問題。中國銀行研究院研究員呂昊旻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分析稱，在美聯儲持續加息的背景下，美國銀行業流動性風險抬頭。信貸條件的收緊將推動美國通脹下行，經濟衰退壓力上升。

在供給端，美國銀行業貸款投放快速收緊。信貸收緊壓低資產價格，進而降低居民的財富水平，而居民的財富水平間接影響消費，也會減輕通脹壓力。

在需求端，呂昊旻強調，信貸收緊抬高利率水平，不僅會抑制企業投資，也會制約消費，越來越多企業與居民預感到美國經濟衰退風險加大，紛紛減少產能擴張與縮衣減食，導致商業、房地產貸款等不同類型的貸款與消費需求驟降，同時進一步壓低通脹水平。

此外，作為美國經濟增長的主要引擎，消費者支出在第一季度驅動了經濟的發展，一季度消費者支出躍升3.7%，強于去年四季度的1%。但隨著美國居民部門超額儲蓄“彈藥”逐步耗盡，接下來美國經濟也將面臨更大壓力。

牛津經濟研究院美國經濟學家Oren Klachkin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表示，預計第一季度將成為今年經濟表現最好的一個季度，第二季度GDP增長將進一步放緩，下半年將出現溫和衰退。貸款條件收緊、利率上升以及頑固的價格壓力將導致消費者和企業縮減支出，增長風險明顯傾向于下行。

機構方面，摩根大通、富國銀行、花旗集團和德意志銀行等金融機構普遍預計，美國經濟在今年下半年很可能出現溫和衰退。

美國銀行業危機仍懸念重重

除了經濟增速和通脹，金融風險也是影響美聯儲貨幣政策的關鍵因素。

4月27日美聯儲公布的數據顯示，截至4月26日當周，美國銀行業增加了從美聯儲兩項信貸安排工具獲得的借款，當周美國金融機構的借款余額為1552億美元，此前一周為1439億美元。美聯儲向銀行提供的緊急貸款連續第二周增加，凸顯金融體系仍持續面臨壓力。

具體來看，美聯儲貼現窗口的未償還借款為739億美元，此前一周為699億美元，上月曾一度達到創紀錄的1529億美元。此外，銀行定期融資計劃（BTFP）的未償余額也攀升至813億美元，此前一周為740億美元。

需要警惕的是，一季報公布后第一共和銀行股價持續暴跌，目前正處于破產邊緣，美國政府目前不愿干預第一共和銀行問題。美國監管部門正在考慮降低第一共和銀行信用評分，可能導致其被限制使用貼現窗口和美聯儲緊急貸款工具。

實際上，第一共和銀行的命運已成為美國政府與銀行業巨頭之間的“膽小鬼博弈”，雙方都想要避免巨額損失，也都希望對方出手拯救這家陷入困境的銀行，現在就看誰的膽子夠大、誰能忍到最后不出手，誰就是贏家。

目前還沒有買家愿意接手這家陷入困境的銀行。第一共和銀行的資產負債表上大部分是貸款，截至3月底的貸款總額約為1730億美元。截至去年12月31日，根據其貸款的市值，第一共和銀行大約有220億美元的未兌現虧損。

官方層面，近期發表講話的美聯儲官員普遍認為，銀行業不會進一步陷入動蕩。但也有數位官員警告稱，動蕩加劇導致的貸款標準收緊，或將對支出和增長造成壓力。這可能會實際上起到了進一步加息的效果，從而降低了繼續加息的必要性。

美聯儲貨幣政策進入“深水區”

事實上，在進行了數十年來最激進的加息后，美聯儲貨幣政策已經進入“深水區”，陷入左右為難的境地。

如果美聯儲轉向鴿派，可以穩定風雨飄搖的經濟，但通脹問題可能變得根深蒂固。LPL Financial首席固定收益策略師Lawrence Gillum表示，市場原本預計通脹更溫和，但最新公布的經濟數據給美聯儲下周加息提供了更多彈藥。

但即使美聯儲保持鷹派姿態，決定“舍經濟抗通脹”，金融風險則成了另一個難題。Evercore ISI策略師Krishna Guha和Peter Williams表示，鑒于第一共和銀行近期的事態發展，不能完全排除美聯儲5月暫停加息、暗示推遲至6月加息的可能性。重新出現的壓力給銀行嚴重承壓階段已結束的說法打上了問號，同時凸顯了未來信貸緊縮的不確定性。

Tobam SAS機構副首席投資官Tatjana Puhan則認為，現在的問題是，美聯儲和監管機構能在多大程度上控制市場情緒，并向投資者表明他們需要保持冷靜，讓儲戶相信沒有必要逃往其他銀行。

對于美聯儲接下來的貨幣政策，呂昊旻認為，美國銀行業危機收緊金融狀況，可能促使美聯儲貨幣政策緊縮節奏放緩，預計美聯儲5月將加息25個基點，之后維持高利率水平不變。

更糟糕的是，鑒于激進加息具有滯后效應，各類風險可能才剛開始顯現，新興市場更是深受其害。呂昊旻分析稱，在美元高利率背景下，新興市場金融風險上升。一是緊縮貨幣政策抑制全球需求，導致新興市場經濟增長放緩。美聯儲加息背景下，全球金融條件收緊，融資環境惡化，中小企業、低評級企業的再融資成本增加，信用違約與破產風險加大，進而抑制投資與經濟增長。二是美元融資成本上升，加劇外債償付壓力，巴基斯坦、阿根廷等部分經濟脆弱國家正面臨嚴重的主權債務風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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