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家公司，主營業務是銷售天然氣，并且已經占據了一個巨大經濟體大約50%的市場份額，而且之前的估值也不算太貴，那么這家公司的股票價格，在9個月的時間里能下跌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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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國能源巨頭股價暴跌94%

按中國市場投資者的經驗，天然氣銷售屬于非常穩定的行業。這個行業的需求端非常分散，需求量也比較穩定。相比于一些競爭性行業，天然氣銷售并不是一個殘酷的生意。

所以，在面對“一家不太貴的全國性天然氣銷售公司，9個月里股價能下跌多少？”這個問題時，絕大多數的中國投資者，大概會給出30%、最多50%的答案。

但是，在這里我們要說到的例子中，這家公司的股票價格，卻在短短9個月的時間里，下跌了94%。這家公司，就是德國的天然氣供應商Uniper能源集團。

Uniper能源集團是德國天然氣行業的巨頭，為德國大量市政公用事業公司和大型公司提供天然氣，市場份額占到了德國市場的大約50%。

在2022年俄烏沖突爆發以后，由于從俄羅斯進口天然氣受阻（德國大量的天然氣采購自俄羅斯），Uniper能源集團只能從現貨市場上，以很高的價格購買天然氣。同時，Uniper能源集團又困于合同限制，不能隨意調高對客戶的供應價格。結果，Uniper能源集團蒙受了巨大的虧損。

結果，即使是一家全國性的天然氣供應公司，但是Uniper能源集團的股價，在短短9個月里，暴跌了94%。在2021年12月21日，Uniper能源集團的價格達到最高點42.41歐元。而且，在之前的多年時間里，作為一家業務穩定、市場占有率高的天然氣公司，Uniper能源集團的股價也一直緩慢上漲。

但是，到了2022年9月21日，公司的股票價格最低觸及了2.66歐元，只有之前高點的6%。為了保證德國的能源安全，德國政府決定將Uniper能源集團國有化，并且收購了公司在市場上的股份。而對于公司股東來說，他們的投資虧損就只能自己承擔。

對陌生的市場保持警惕

Uniper能源集團的例子，告訴我們一個投資鐵律：投資者一定要牢牢守住自己的能力圈，不要輕易進入自己不懂的投資市場、不懂的投資領域，更不要隨便把自己在一個市場的投資經驗，直接套用到另一個市場。

對于中國投資者來說，我們習慣了大型企業、尤其是大型國有企業強大的市場競爭力，習慣了中國經濟在全球的重要位置和巨大發展潛力，很難預想到在天然氣銷售這樣一個典型的公用事業行業，居然會出現一家占全國50%市場份額的公司，僅僅因為國際環境的改變，就在9個月的時間里股價暴跌94%。但是，在Uniper能源集團的身上，這件事情真實的發生了。

同樣，美國花旗集團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的表現，也讓不少中國投資者感到不可思議。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機中，美國許多全國性的大型銀行、證券公司，公司破產、股價暴跌。其中，雷曼兄弟公司和貝爾斯登公司的倒閉，就是當時最大的新聞。

在此期間，即使是花旗銀行、這家被視為美國銀行業最重要銀行之一的巨型銀行，其股票價格也難以逃過暴跌的命運。在2007年5月22日，花旗集團股票價格收于425.25美元（數據來自Wind資訊，2022年9月22日前復權價格，下同）。

而到了2009年3月5日，同一只股票的收盤價格，只剩下8.54美元，只有最高點的2%。即使到了2022年9月21日、距離當年那個驚心動魄的全球金融危機已經過去10多年，花旗集團的股票價格也只有46.33美元，只有最高點時的大約11%。

在中國市場，這樣的股票大跌，至少在全國性的大型銀行身上，是幾乎不可想象的。為了消除中國的金融風險，監管機構做了太多預防性的事情：不允許銀行投資衍生品、限制銀行的投資范圍、限制銀行的杠桿倍數、在房價過高時提高購房首付比例，等等。

但是，在我們的投資者并不熟悉的美國市場，同樣是全國性大型銀行，花旗集團的股票價格，在十幾年前的那波金融大危機中，就曾經出現我們難以想象的大跌。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

從Uniper能源集團和花旗銀行的例子中，我們可以看出，許多在中國市場上適用的、甚至是被認為是理所當然的投資邏輯，在海外市場并不一定同樣適用。對于陌生的投資市場，我們必須保持足夠的警惕。

在2021年和2022年，在美國上市的中概股，迎來了連續兩年的下跌。以Wind中概股100指數為例，這個指數在2021年從最高點7851點下跌到3408點，到2022年9月21日又下跌到2338點，只有最高點的30%。

在這次大幅下跌之前，由于中概股在2015年到2021年上半年的幾年時間里，大部分時間都保持了上漲的態勢，因此不少國內投資者都被吸引到這個市場中。

在當時，不少朋友對我說，中概股是一個很好的市場、很容易賺錢。理由也有很多：美國市場更成熟，美國市場流動性更好，中概股行業更好、發展想象力更大，等等。

對這些建議，我一直回答：“我不懂這個市場，我離這個市場太遠了，在美國投資界也沒有多少朋友，發生一件事情我沒法做到全盤解讀，我對美國市場的歷史也不夠了解。因此，我不會投資這個市場。”對我的這番回答，許多朋友都表示不可理解：“中概股雖然是在美國市場交易，但是企業的經營卻在國內呀，有什么不好理解的？”

股票投資雖然本質上是投資公司，但是股票畢竟是企業經營的金融化表現：不懂一個金融市場、只懂公司，對于審慎的投資者來說，是不夠的。對于中概股，我明確知道，美國市場在我的能力圈范圍之外，我在美國朋友不多，我個人在美國的生活經歷也非常有限。歸根結底，我不了解這個市場。

在2021年到2022年的中概股下跌中，主要的原因有3個：之前的估值太高、中美經濟沖突、中國國內科技行業遭受嚴監管。在這3個因素中，只有第一個因素是典型的企業基本面因素，而后兩個因素都和這些企業在美國金融市場上市有關。

在投資中，了解自己要投資的標的、市場，是最重要的事情。足夠了解而后行動，方能進退自如。不了解，或者一知半解，就貿然行動，往往最為危險。

說到這種對信息的全盤了解，我記憶最深的一個鏡頭，是在電影《巴頓將軍》中出現的。在當時，喬治·巴頓在北非戰場擊敗了隆美爾的裝甲部隊。當德軍潰敗時，為勝利而情緒激動的巴頓脫口而出：“隆美爾，我讀過你的書！”

當一代軍神在戰場上，終于取得了決定性勝利時，他所第一時間想到的，不是自己有多聰明，不是上帝有多照顧他，也不是自己的軍隊有多強大，而是“我曾經看過你的書、我了解你，所以我贏了。”對于對手的了解，竟然如此重要。

我還記得，一位著名的海外投資者曾經說過，他在投資中國市場時，首先學習了中國的《論語》和《老子》，借此了解中國人的思維習慣，以此為基礎，來理解中國市場。每念及此，我都感到慚愧不已：我們的投資者在投資海外市場時，又有多少人會去閱讀西方的經典原著呢？

所以，在投資中，我們要牢記《孫子》中所記載的格言：“知彼知己者，百戰不殆。不知彼而知己，一勝一負。不知彼，不知己，每戰必殆。”在任何時候，投資者都要對自己所投資的標的、標的所在的市場，有足夠的了解。而對于不了解的投資，寧可不做，也絕不可去賭博。

（作者系九圜青泉科技首席投資官）

校對：廖勝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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