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意大利人覺得病毒來自中國，害怕中國人

現在意大利人病例多了，華人反過來怕意大利人

2月25日，意大利總理孔特在民防部主持防疫工作會議。圖片來源：意大利總理府官網

意大利倫巴第大區首府米蘭以南約70公里，圣菲奧拉諾居民馬爾齊奧依然可以和家人一起散步、遛狗、騎自行車。唯一的麻煩是，他們和其他五萬多名意大利居民被告知，不能離開現在的居住地。

從當地時間2月24日起，意大利警方封鎖了包括圣菲奧拉諾在內的十座米蘭近郊城鎮，以及鄰省威尼托的一座小鎮。此外，小城克雷莫納在出現本地確診病例后也宣布“封城”。倫巴第和威尼托大區被認為是意大利新冠病毒肺炎疫情爆發的重災區。

25日到26日，意大利的新冠病毒確診病例增長了近25%。意大利緊急民防部的最新通報顯示意大利新冠肺炎確診患者已增至528例，累計死亡患者14人。確診病例中，有三分之二出自意大利北部的倫巴第和威尼托。這一區域是意大利人口密集、經濟活躍的地區，貢獻該國國民生產總值的三分之一和出口額的一半。

但這也意味著意大利的疫區中心與歐洲國家交往頻繁。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衛生安全中心資深學者阿梅什·阿達利亞在接受《中國新聞周刊》采訪時表示，歐洲將無法阻止意大利北部的疫情向整個歐洲大陸蔓延。

截止2月26日，南美洲國家巴西和7個歐洲國家通報出現了與意大利疫區有關的確診病例。

不過，意大利總理孔特依然相信能在“未來幾天內”遏制冠狀病毒的爆發。“我不能說我不擔心，因為我們沒有低估緊急情況。”但他也表示，有信心通過采取嚴厲措施控制住疫情的擴散。

消失的“零號病人”

距米蘭約60公里的小鎮科多尼奧有15000多名居民。2月19日，一位38歲的當地男子被送入小鎮醫院。隨后，該男子懷孕的妻子、小鎮醫院的多位醫生、工作人員和病人都感染了病毒。

孔特2月24日介紹稱，科多尼奧的醫院沒有按照應對新冠病毒疫情的規程處理這一病例。他拒絕透露更多細節，但表示：“醫院的管理并不是完全正確的，這是造成病毒傳播的原因之一。”

這位38歲的男子被意大利媒體稱為“一號病人”。意大利民防部透露，發生在倫巴第的大區的確診病例占到意大利總感染人數的一半以上，多數和“一號病人”有關。

截至26日，意大利衛生部門依然未能找到將病毒傳播給“一號病人”的“零號病人”。早些時候，一對來自武漢的中國夫婦在意大利確診新冠病毒，并被送入羅馬的醫院治療，但“一號病人”沒有與他們接觸的歷史。26日，這對中國夫婦已經病愈出院。

倫巴第大區的聚集性病例爆發后，意大利政府于2月22日召開緊急會議，通過了對新冠病毒疫情采取緊急措施的法令。法令內容包括關閉市政設施、學校和其他公共機構，對感染者的密切接觸者進行隔離檢疫，通過暫時性的禁令減少部分商業活動，限制部分地區的貨運甚至客運服務等。

兩天后，意大利警方開始封鎖科多尼奧及周邊小鎮。美國廣播公司(ABC)報道稱，在這些被稱為“紅區”的地區，意大利警方設卡封堵了城鎮通向外界的道路，不允許居民離開。

圣菲奧拉諾居民馬爾齊奧也在其中。他對路透社記者表示，自己依然可以上街，“但當局建議我們應該避免與他人接觸。”此外，超市依然開放，但一次只允許50人進入。而任何試圖逃離封鎖的人將面臨最高三個月的監禁或高達206歐元(約1573元人民幣)的罰款。

“如果一個地區開始有疫情，你有義務留在那里，請尊重這一點，這對所有人都有好處。”民防部長博雷利說。

意大利的“火神山醫院”正在建設

靠近科多尼奧的米蘭則被列為“黃區”，學校、博物館等公共機構關閉，酒吧等行業也接到了營業限制。然而，旅居在此的《新歐洲僑報》總編輯吳杰26日在街上看到，中國人開的店鋪幾乎都已關門停業，但當地人的店鋪“關門的只有十分之一”，很多意大利店員也沒有佩戴口罩。

意大利總理孔特2月24日稱，相信自己嚴格的法令是適當的。但吳杰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據他觀察，一般意大利人“在對新冠病毒的認識上和中國人不太一樣，他們認為好像就是一種流感。”

“‘黃區’應該算是比較緊張的，但意大利人好像都不怕似的。”吳杰說，“一些人還照樣在餐館里面吃飯，在酒吧里說說笑笑的。”

此前，一些米蘭超市商品售空的照片在網上流傳。但據吳杰的觀察，沒有看到很多意大利人囤積物資。“一般是買一點東西，應付一兩天。空貨架可能是沒有及時補貨。”“倒是華人準備的充分一些。”

不過，疫情防護物資已出現緊缺。研究機構尼爾森(Nielsen)2月25日公布的數據顯示，2020年前六周，意大利洗手液的銷量達90萬件，較上年增長9倍。此外，有米蘭地區檢察官接受路透社采訪時透露，部分商家將售價7歐元的消毒液漲價到39歐元、將每只1分的口罩漲價到10歐元銷售。

目前，意大利的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已造成12人死亡，另有31人處于重癥監護中。

“醫院的床位確實有限，一般的醫院傳染病科沒有那么多床位。但意大利正在建設自己的‘火神山醫院’，在一種很大的帳篷里，可以容納不少床位。”吳杰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24日，意大利傳染病研究所已經在疫區建立了這種“帳篷醫院”。

意大利總理孔特面臨的另一項困難來自地方政府。意大利民防部網站應對新冠病毒疫情專頁上的信息顯示，目前意大利多數指導防疫工作的法令來自于中央政府、衛生部、民防部、各大區政府和代表7000多座城鎮的市政協會。

在疫情未全面爆發前，孔特曾表示，如果意大利地方衛生當局無法阻止病毒傳播，中央政府可能會介入。這引發了倫巴第大區主席阿提里奧·豐塔納的激烈反應，他說“這是不可接受的干涉”。

2月26日，孔特表示，中央政府已經向所有大區發布了指令，以“確保全國范圍內行動的最大一致性”。但就在當天，因酒吧、俱樂部和迪斯科舞廳的老板們集體請愿，米蘭市政府取消了對酒吧等娛樂場所晚上6時后不得營業的禁令。

“意大利把(防疫)組織和管理機制都交給了地區，不像其他國家由一個統一的機制負責。”世衛組織官員沃爾特·里查迪(Walter Ricciardi)25日接受美國有線電視新聞網(CNN)采訪時指出，“現在那些國家的病例比意大利少，這不是巧合。”

歐洲要做好應對病人激增的準備

接受路透社采訪時，意大利“紅區”居民馬爾齊奧抱怨道，為了讓爺爺明白酒吧為什么被當地政府關閉，“我們已經告訴他100次，酒吧是因為西班牙流感而關門了。”

一百年前在歐洲、美洲、非洲、亞洲同時蔓延的西班牙流感曾造成全球約30%的人口感染。研究顯示，病毒通過受感染的船員、鐵路人員和交通乘客在各地傳播，歐洲國家無一幸免。

2月24日到25日，瑞士、奧地利、克羅地亞、阿爾及利亞等國宣布境內出現首例新冠病毒確診病例，病人近期都曾往返意大利。法國和德國也報告了最近去過意大利北部的新病例。此外，一名剛從意大利返回的巴西居民的新冠病毒檢測呈陽性，成為拉丁美洲的首個確診病例。

在阿爾卑斯山下的奧地利城市因斯布魯克，一家酒店的意大利員工被確診感染，酒店隨之被封閉。在南歐，西班牙加那利群島上的酒店里也已隔離了700多名旅客。他們在等待病毒檢測結果。此前，入住這里的30名意大利游客中已經有一人出現感染癥狀。

作為申根區國家，意大利境內人員可以自由流動到相鄰的法國、瑞士等國，其間沒有實際邊境。2月25日，來自意大利、法國、德國的衛生部長們和歐盟委員會舉行會議，各方承諾將保持邊境開放，因為關閉邊境是“不成比例且無效的”。

英國衛生部也表示，目前沒有計劃停止往來意大利的航班。“看看意大利，他們早就停止了所有來自中國的航班，現在他們是歐洲受影響最嚴重的國家。”衛生大臣馬特·漢考克說。

約翰·霍普金斯大學公共衛生專家阿梅什·阿達利亞贊成這種決定。“我不認為這種規模的隔離能夠阻止病毒的傳播。”阿達利亞對《中國新聞周刊》表示，問題的關鍵在“這不是一種可控制的病毒，沒有什么辦法將之隔絕于國門之外。”

歐洲疾控中心指出，考慮到人員的廣泛流動和病毒的人傳人性質，加之各國檢測能力的提高，預計歐洲未來將報告更多病例。

在2月26日更新的風險評估中，歐洲疾控中心披露，除意大利的病例外，歐盟和英國報告的所有病例迄今已明確確立流行病學聯系。但是，意大利仍在在努力識別、隔離和檢測接觸者。且隨著報告病例的國家數量不斷增加，其他國家病例新進入歐盟的可能性在增加。因此，歐洲仍面臨中高等級的病毒傳播風險。

“目前各國需要做的是讓它們的醫院做好應對患者激增的準備，盡管其中許多人的病情將較為輕微。”阿達利亞說。

吳杰對《中國新聞周刊》透露，截至26日，意大利本地華人無人感染新冠病毒。“一開始，意大利人覺得病毒來自中國，害怕中國人;現在意大利人的病例多了，華人反過來怕意大利人。”吳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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